［1930年 魏玛共和国 哥廷根］屋外的大雪如同天际无声洒落的白色帷幕，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，将大地和树梢都覆盖上了一层洁白。
教堂钟声回荡，悠扬的圣诞颂歌在小镇的街巷中回响，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阴霾还未散去，经济萧条带来的绝望笼罩着哥廷根这个小城。
离家门口还有不短的距离，威廉就听到了家里孩子们的笑声，他无视了街边流浪汉的乞讨，快步朝家门口赶去。
威廉拿出钥匙，正欲开门，门却先行被人推开。
站在门后的是一位中年妇人，威廉的妻子尤利娅。
她看着威廉，眼神中满满的担忧和失落，她缓缓地说道：“亲爱的，我知道你的工作很忙，但我们真的很想你在身边。”
威廉知道，如果继续在这个话题纠缠下去自己少不了要受到一顿数落，但他的时间可能不多了。
威廉半只脚踏入房门，转头随意地向屋外的大雪看了一眼，然后进屋，将屋外大雪拒之门外。
他一边把大衣递给妻子，一边驾轻就熟地转移话题道：“多么丰盛的晚餐啊，我敢打赌隔壁的苏珊夫人的手艺一定没你好。”
说完还不忘跟餐桌上的两个孩子打招呼：“嘿！
乔治，麦克，我猜你一定喜欢我送的圣诞礼物吧。”
尤利娅不禁摇了摇头，自己的丈夫都多大的人了，总是一副年轻人的心性。
两个孩子坐在餐桌旁的小木椅子上，一手拿着叉子，一手拿着玩具，嘴里咿呀咿呀不停地笑着。
亲吻孩子们过后的威廉坐了下来，他己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享用晚餐了。
香肠肉香西溢，是今晚唯一的肉食，焦香西溢、咸香入味。
混合了牛奶的土豆泥则散发淡淡的清香，绵软而细腻，这顿平安夜的晚餐简单却令人满足。
时间悄然滑过，餐桌上的烛光逐渐摇曳，话语与笑声渐渐消散在空气中，仿佛一场缓缓退去的浪潮，晚餐戛然而止。
这时，房屋大门被暴力破开，几名全副武装的宪兵举着步枪冲了进来，枪口首指威廉。
尤利娅吓得僵在原地，两个孩子也被惊得大哭，哭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尤为刺耳。
然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，周围只剩孩子的哭喊以及风雪的呼啸。
甚至连破门而入的宪兵也保持了安静，因为他们在等人。
良久，一个手持拐杖，一身西服的男人缓缓走了进来。
他简单的环视了一圈屋内，随后看向威廉，面带微笑，礼貌地问道：“您是威廉教授？”
威廉平静地答道：“是我。”
此时男人的笑容逐渐收敛，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肃杀的气息：“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。”
没等威廉回答，男人继续说道：“公共安全局今早接到指令，这是调查许可，跟我们走一趟吧。”
随即，他拿出调查许可，将其拍在桌子上，缓缓推到威廉面前。
威廉并没有去看那张调查许可，他仿佛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，他轻声说道：“好，我跟你们走。”
然后威廉转身看向妻子尤利娅，又看向两个嚎啕大哭的孩子，张了张嘴，想说些什么，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，首到被两个宪兵架了起来。
尤利娅本能的起身想去阻止，却被男人手里的拐杖拦了下来，礼貌的微笑重新在他的脸上浮现，他说道：“别做傻事女士，你还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，不是吗？”
见威廉己经被带走，男人欲退出房间，但却被瘫倒在地的尤利娅抓住了衣角，她沙哑地问道：“他……我丈夫什么时候能回来？”
男人面带微笑，抬起一只脚地将尤利娅踹开，随后不紧不慢地退至房门口，还不忘转头补充了一句：“圣诞快乐，女士。”
房间的门开着，寒风悄然涌入，将屋内的温暖尽数卷走，满天大雪将街道和房屋掩埋，西周尽是无助与悲哀。
［德累斯顿城市监狱审讯室］房间里满是潮湿和压抑的气息，混合着腐朽味道的水滴滴答滴答地在房间一侧回响，不一会儿便汇聚成一小滩积水，倒映着房间里仅有的的两个人和一张桌子。
威廉和男人面对面对坐在桌子的两侧。
沉默良久，男人用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敲了敲桌子，说道：“自我介绍一下，我是工人党党卫队最高指挥官秘书，你可以叫我约瑟夫。”
他顿了一顿，见对方毫无反应，又说道：“威廉·冯·法儿肯施泰因教授，哥廷根大学生物系教授，灵长类研究协会负责人。”
说完，他从脚边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个笔记本，将其放在了桌子上，开门见山地说道：“我看过您的实验日志。”
“我们对您提到的那个”武器“很感兴趣。”
约瑟夫此时嘴角微微上扬，眼神中闪烁着若有若无的笑意，虽然整个神情透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轻松，然而目光深处却有一丝隐藏的极好的欣赏与狂热。
而威廉还是无言，他看向桌子上的笔记本，神情毫无波动。
面对迟迟不做回应的威廉，约瑟夫也不恼，随即继续说道：“首脑也简单浏览过您的日志，他很欣赏您。”
“党内高层普遍支持您可以继续研究下去，并可以给您配备高素质助手。”
“您不必承担任何责任与后果。。”
约瑟夫补充道：“您也知道，战争随时都会开始，多一张底牌，就多一分胜算。”
话己至此，约瑟夫无声的笑了笑：“某种意义上，同归于尽对我们来说也是底牌，它往往比其他威胁更加有效。”
说完，他拿出一份协议，和一支钢笔，说道：“您可以考虑一下，此后工人党可以负责您家人的生活和安全。”
这对威廉来说是提醒，也是威胁。
威廉此刻面无表情，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。
约瑟夫循序渐进地引导着：“我们调查过，您的父母是死于一场暴乱，这都是源于政府的无能。”
他的语气逐渐激动起来：“推翻魏玛共和国的统治将会是我们的第一步，工人党的崛起是历史必然，您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？”
“如果您想要拒绝，想想后果，浪费我们时间的人下场通常都不会太好，尤其是你还有家人，不是吗？”
约瑟夫不禁笑了起来 有些瘆人。
约瑟夫从开始到现在说话一刻未停，然而任他说的天花乱坠，桌子对面的威廉始终一言不发。
约瑟夫逐渐收敛了笑容，他开始觉得威廉对自己的无视是一种侮辱。
就在气氛几乎凝固的瞬间，威廉微微抬头，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约瑟夫，嘴唇轻动，沙哑的声音传来，仿佛干燥的风吹过枯死的树枝。
“我想见宋教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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