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比前几日更冷了些,天还未亮,杂坊里己经有人咳着,嘟囔着,起身劳作。
沈如锦缩在角落,怀里揣着一小块用破布缝制的小巾帕,指尖一寸一寸摩挲着那粗浅的藤蔓纹样,心跳得微快。
**今日是城东大市开集的日子。
按理说,只有掌事和男杂役负责押运布匹去市集,她这样的小杂役并无资格跟随。
但沈如锦昨夜小心翼翼地偷听到,掌事婆子因前日摔伤了腿,需人代替看摊,于是今早故意早早起身,抢了个帮忙的差事。
她小心将小巾帕藏进衣襟,裹紧破袄,低头跟在队伍后头。
街上薄雾弥漫,青石板被昨夜的雨水打得湿滑。
城东大市早己热闹起来,人声鼎沸,布匹、香料、油纸伞、木梳、绣鞋……琳琅满目。
**杂坊摊位照例摆在角落里,粗布堆得像座小山,却门可罗雀。
掌事婆子坐在摊后,抬眼扫了沈如锦一眼,"你,守着这边,不许乱跑,丢了东西拿命来赔!
"沈如锦低头应声,心跳却在胸腔里怦怦作响。
**等婆子起身去旁边找人闲谈时,沈如锦迅速从怀中取出那块小巾帕,小心翼翼地走向不远处一个卖碎布头的小摊。
摊主是个瘦削的中年汉子,正百无聊赖地拣着破布。
沈如锦咬了咬牙,悄声开口:"小铺,可收帕子吗?
"汉子懒懒抬眼,一扫,嗤笑一声:"什么破玩意?
"她双手捧着那块巾帕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:"细布,干净,可做香囊、补巾……"汉子不耐烦地接过,在指尖捻了捻。
粗糙归粗糙,但图案勉强工整,颜料虽然淡了,却胜在别致。
他眯了眯眼,咂摸片刻,从钱袋里摸出两枚铜钱,丢到她掌心。
"收了!
"**铜钱冰凉,砸在掌心时,沈如锦几乎不敢相信。
她捏着那两枚小小的铜钱,立在原地,看着人流来来往往,喧闹如潮,心脏却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。
这一刻,她第一次,真正用自己的手,换来了属于自己的——银钱。
**她深吸一口气,将铜钱紧紧攥在手里,像攥住了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。
**回到杂坊时,天己擦黑。
掌事婆子懒懒地扫了她一眼,目光微微一凝,似乎察觉到她神色有异,但终究只是哼了一声,扭头去了。
沈如锦低头掩住掌心的铜钱,心里微微发紧。
她知道,自己还太微不足道,这一点点收获,既无足轻重,又脆弱得像风中残烛。
但也是从这一刻起,她心里第一次,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感觉——或许,她可以不止于苟活。
或许,只要再努力一点,再精巧一点,再隐忍一点,她真的可以,从泥沼里,走出自己的路。
**夜深,破旧的屋子里一片死寂。
沈如锦躺在破草席上,手中握着那两枚微微发热的铜钱,耳边是窗外远远近近的人声狗吠,心里,却是一片沉静。
**她不知道前路多难,也不知道,未来会有多少艰险和屈辱等着她。
但这一夜,在大胤王朝这片沉重而黯淡的天底下,有一个普通女子,在尘埃里,第一次,悄悄绾起了自己的命运。
**——微光不熄,素手暗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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