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念安的指尖陷进程野霖的伤口时,尝到了青铜锈混着雪松的味道。
暮色中的圣尼古拉斯教堂宛如被巨兽啃噬的骸骨,彩绘玻璃碎片铺满长椅。
他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管风琴音管,看程野霖用军刀挑开神父的绛紫色圣带——那人脖颈处浮动的樱花刺青在血色月光下妖冶如活物。
"沈少爷还不逃?
"程野霖突然回身揽住他的腰,子弹擦着耳际射入圣母像的眼窝,"等他们拿你喂了式神?
"沈念安的手腕被攥出青痕。
两小时前他按父亲要求引程野霖来教堂"取药",此刻却成了这场血色弥撒的祭品。
月光透过坍塌的穹顶倾泻而下,他看见程野霖的影子在血泊中扭曲成蛟龙形态,那些本该致命的弹头击中军装后竟化作铁水,在青砖地上蚀出北斗七星的凹痕。
"当心!
"沈念安突然扑向程野霖。
神父的尸体腹腔炸开,青铜锁链毒蛇般窜出,擦着他颈侧钉入橡木长椅。
被击中的地方瞬间碳化,腾起的黑烟凝成符咒文字。
程野霖军靴碾碎满地琉璃,带着他腾空跃起时,沈念安瞥见对方锁骨处的鳞片正在渗血——那伤口形状竟与沈家祖传的饕餮纹一模一样。
"沈怀瑾连亲儿子都舍得当饵。
"程野霖的呼吸喷在他耳后,血腥味里裹着松针的清冽,"这些可不是普通日军,是饮过龙髓的式神。
"管风琴突然奏响变调的《奇异恩典》。
沈念安被按在镀金音管上,后腰抵着冰冷的金属雕花。
塌陷的地板下露出森森白骨,每具骸骨的天灵盖都钉着刻有沈氏族徽的铜钉。
最深处那具裹着明黄绸缎的尸骨,指间翡翠扳指泛着和他手中相同的幽光。
"他们要的是这个?
"沈念安举起扳指,月光穿透翡翠时在地面投射出龙形暗影。
二十个黑衣人从忏悔室鱼贯而出,领头者摘下兜帽,露出沈怀瑾阴沉的脸——道袍下摆沾着的胭脂色,正是母亲失踪那夜穿的旗袍颜色。
程野霖低笑一声咬破指尖,将血涂在沈念安突突跳动的颈动脉:"令尊要的是龙脉,我要的是......"他突然含住沈念安的耳垂,犬齿刺破薄肤,"你被弄脏时的表情。
"子弹如蝗虫过境。
程野霖挥袖卷起血色旋风,沈念安腕间的镇妖纹突然灼如烙铁。
当他的掌心触到管风琴音管时,鎏金雕花里突然钻出数百条青铜蜈蚣——正是当年沈家炼废的山魈残躯。
"破阵!
"程野霖将他推向祭坛。
沈念安踉跄跌倒时手心被银烛台划破,鲜血溅在圣餐杯中的红酒里,液体顿时沸腾如熔岩。
地底传来震耳欲聋的龙吟,三百具骸骨咔咔站起,腐朽的指骨同时指向翡翠扳指。
沈念安突然读懂祭坛上的希伯来文——那根本不是圣经,而是用处女经血写就的《锁龙谱》。
当他撕下染血的《启示录》篇章时,整座教堂开始坍缩,月光如银蛇钻入地缝,照亮深渊中悬空的三百口青铜棺椁。
"逆子!
"沈怀瑾的道冠被劲风掀飞,七个戒疤渗出粘稠黑血,在空中凝成锁链缠住程野霖的脚踝,"你以为换了七世命格就能逃脱?
"沈念安突然被骸骨架起。
那些森白指骨刺入他的西肢,在皮肤上刻出与程野霖锁骨处相同的鳞纹。
翡翠扳指滚落祭坛,坠入深渊的瞬间,他看见最中央的青铜棺轰然开启——冰封其中的母亲穿着胭脂色旗袍,心口插着他满月时戴过的长命锁。
"看清楚,这才是真正的锁龙桩。
"程野霖的军刀斩断黑血锁链,溅落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冰锥刺向沈怀瑾,"用妻儿镇煞,你们沈家比山魈恶毒百倍!
"沈念安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母亲遗体心口的长命锁突然崩裂,露出内里刻着的生辰八字——那分明是他的命格。
无数青铜甲虫从棺椁缝隙涌出,顺着他的伤口钻入血管,腕间镇妖纹寸寸碎裂成金色尘埃。
程野霖的怀抱比雪还冷。
两人坠向深渊时,沈念安看见三百口棺材底部都连着日军输油管,黑稠的液体正通过青铜棺注入龙脉。
最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巨响,标注着"731"字样的铁门缓缓开启,门缝里伸出无数挂着沈氏族徽的机械触手。
"抱紧我。
"程野霖突然咬破舌尖,将金血渡入他口中。
沈念安尝到冰川融雪般的凛冽,西肢百骸的剧痛瞬间消退。
翡翠扳指自动飞回指尖,在黑暗中映出程野霖后背的伤痕——那里用梵文刺着"昭和十二年制"。
触手缠上脚踝的瞬间,程野霖的军刀在虚空划出太极图。
阴阳鱼转动的刹那,沈念安听见时空碎裂的脆响,母亲的遗体突然睁开空洞的双眼,唇角翕动着发出非人啸叫。
当他们坠入最底层的实验室时,沈念安的指尖触到了粘稠的龙髓。
玻璃器皿里漂浮着数百个胚胎,每个都长着与他相似的面容。
培养液上标注的日期令他窒息——最早那批竟是光绪三十三年。
"这才是沈家真正的长生术。
"程野霖撕开染血的衬衫,心口处插着的青铜钉正在融化,"用亲骨肉做容器,每二十年换一次皮囊。
"沈念安突然干呕起来。
那些胚胎的脐带都连着青铜棺底,将龙脉之力转化为淡金色的液体,通过管道输往日军司令部的方向。
最骇人的是中央的解剖台,上面固定着具剥了皮的山魈尸体——额间朱砂痣的位置,与他分毫不差。
沈怀瑾的狂笑从头顶传来:"霖儿,你当真以为第七世的祭品还能反抗?
"无数铜钱剑破空而下,剑身贴着的竟是往生咒与日军军旗的拼贴符纸。
程野霖突然将沈念安按在解剖台上,犬齿刺穿他的锁骨:"想要破局,就记住这种痛。
"暗金血液顺着齿痕注入,沈念安看见自己的皮肤开始浮现龙鳞纹路。
那些追击的铜钱剑在触到鳞片的瞬间化作铁水,将日军实验档案烧出密密麻麻的孔洞。
当第一缕晨光穿透地缝时,沈念安在血泊中拾起张泛黄的照片。
泛黄的影像里,穿和服的女人抱着婴孩站在沈宅门前——那孩子的襁褓上,绣着他腕间一模一样的镇妖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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