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5年11月23号。
爆炸发生时,林默笙正在给钢琴调音。
先施公司楼顶的霓虹灯管突然炸裂,玻璃雨混着弹片倾泻而下。
她左手按着的中央C音槌还嵌在琴弦间,右手己掀开琴凳暗格——勃朗宁手枪的枪管还残留着余温,三分钟前那声枪响,就藏在这首未完成的《月光奏鸣曲》里。
"降E大调弹成E小调,林小姐今天心神不宁啊。
"程砚秋的声音从阳台飘进来,带着黄浦江的鱼腥味。
他西装下摆沾着新鲜的血锈,像在南京路沥青上拖过。
林默笙瞥见他左手无名指缺了块皮——那是拆雷管时特有的灼伤,位置和她上个月在闸北废墟里捡到的怀表齿轮完全吻合。
咣!
咣!
咣!
楼下传来日本宪兵皮靴砸门的声响。
程砚秋突然拽过她按在琴键上,不和谐音炸响的瞬间,天花板吊灯轰然坠落。
水晶棱镜的折射光里,林默笙看见他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——这是见到死人才有的反应。
"武田的翻译官中村,"程砚秋的嘴唇擦过她耳垂,"你开枪时他表链上挂着什么?
"林默笙的指甲掐进琴键缝隙。
她当然记得,那枚浪琴表盖内侧刻着虹口道场的平面图,而表盘玻璃上的指纹——分明是三个月前被处决的交通员小吴的。
巡捕房的哨声逼近到楼梯口时,程砚秋突然撕开衬衫前襟。
他心口处纹着张微型地图,墨迹随体温显现:先施公司、汇丰银行、海关钟楼三点连成血线,正中央是片梧桐叶形状的空白。
"现在跑太晚了。
"林默笙突然用日语尖叫,同时踹翻钢琴。
三角钢琴轰然砸穿地板,露出下层早己挖好的暗道。
她抓起调音扳手砸向留声机,肖邦的夜曲突然变成尖锐的电磁噪音——这是他们藏在圣约翰大学物理实验室的干扰装置,能瘫痪所有监听设备十五分钟。
暗道里弥漫着地下水的腐臭。
程砚秋摸出怀表照明,黄铜表盖内侧赫然刻着与浪琴表同样的道场平面图,只是多了几条用血描出的新通道。
"中村临死前说了个词。
"林默笙突然按住他手腕,"青い花..."两人同时僵住。
去年被活埋的德国工程师,最后的情报就写在一片青花瓷碎片上。
远处传来闷响,整条南京路的下水道突然开始倒灌。
浑浊的水流中,浮起无数梧桐叶形状的金属片,每片叶脉都刻着不同编号——这是他们埋在租界各处的微型发报机,此刻全部被某种力量激活。
程砚秋捞起一片金属叶,瞳孔剧烈震颤:"闸北十九路军..."林默笙的旗袍下摆突然无风自动。
她缓缓抽出缝在裙褶里的铜版纸,那是今早《申报》头版被裁去的部分——武田明彦站在先施公司废墟前的照片,他左手捧着的青花瓷瓶,瓶底釉彩下隐约透出齿轮状的暗纹。
水道尽头传来日语喝令声。
林默笙突然咬破手指,在潮湿的砖墙上画了道血线。
程砚秋几乎同时拔出柯尔特,子弹击碎头顶水管。
爆裂的水幕中,血线竟在砖缝间自动延伸,勾勒出完整的黄浦江暗渠图——而他们所在的位置,正处在"青い花"标记的漩涡中心。
最新评论